不是沒有經過死別,年紀老大,總有說再見的時候,十分沉痛,也留下疤痕,但總是緩緩的走了過來。可是就是因為上天無常的決定,帶走相知三十年的你,同樣年歲,我的齒輪依然繼續前行,你卻只能停留在原地,如此才教人難以面對,尤其悲傷如同巨浪,先抽乾了你靈魂所有的感知,然後猛然的一股腦兒灌進你的胸臆,呼喊不能,只能任由情緒悶塞你的一切感官。
點了王傑的〈一場遊戲一場夢〉送給你。要知道,我原來根本不知道你這麼會唱歌的,結果就在小學六年級校外教學的遊覽車上,初聞你的唱功,當時誰不知王傑大名,《七匹狼》的電影推升一票當時台灣影歌星的地位,而你的歌聲技驚四座,唱出了當時你根本不曾有過的滄桑,滿堂喝彩。
當然也不會忘記我們一票傻子,你、我、駱駝,學校午餐期間的各種噴飯作為,特別是遇到水餃時刻,往往當天帶水餃的人,總會在下午餓著肚子,因為某種不成文的規定,水餃總是強迫分享。當然還有你設計的偷吃行徑,開啟便當盒蓋時,常常得到意外的驚喜(或該說是驚嚇),那總是日後大夥聚會時,不時拿出來開懷大笑的話題。更別說你小時百毒不侵的身體,大冬天竟然還穿吊嘎仔一件,在那邊拿著長柄刷當花槍耍,然後順便把鼻屎黏在桌下阻止人碰觸的詭異行為。還有更多更多,就如同你讓我初次進入金庸世界的美好,以及成為我的電腦啟蒙者。
這兩年的相處之後,面臨你搬家新竹的別離,我還記得,當初臨行的難受,還特別把我當時喜歡的不得了的小說《少年大頭春的生活週記》、《我妹妹》送給了你。但我們總是偶有來電,甚至念了大學,我們死黨三人還曾再訪已經調校小學導師,這些過去,點滴尚存於心。唉,沒想到此生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,還得再送你一回。
離開了學校的生涯,依然不時往來。除了也許不常見面,但幾年之中的互訪是一定要的。甚至我新婚不久時,你竟然因為家裡逼迫相親的緣故,負氣從新竹夜奔基隆投靠我,還想睡我新人床,我叫你給我睡沙發,那個難忘的暢聊不眠夜(而我隔天還要上班!)。再到我離開了基隆,我們這些夥伴還在羅東的家裡暢飲吟釀,紛紛臉紅酒醉的歡快樂事,那些都是昨天而已啊。沒想到因為疫情,上一次和你吃飯,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,記得不久前才和駱駝與你說好,等到疫情過後,肯定再到新竹敲你一筆,如今你是不能還了。國嘉啊,請你謹記,日後相見,這一攤還是你要請的,先讓你欠著,別忘記了!
還有好多好多的事,想和你說,但真的只能先請你去探探路了。我會打算活到七老八十,嚐盡人生的種種極喜極憂,歡快悲傷的事後,才打算離去,然後碰面的時候我要說到你羨慕不已為止!因為你太過分,竟然隻字片語不留,就在睡夢中深沈不醒,所以怎能讓你這麼快意好過而瀟灑,總得要讓你咬牙痛切一下才過癮。
我們都是寂寞的人,寂寞的人才會成為好友,但寂寞相觸,那也就不能稱之為寂寞了。可是你就如此帥氣離開,留下的人也只能獨自吁嗟回憶,任憑思念蔓延,然後縮回了自己的寂寞裡。
書寫,是我對你僅能做到的事了。初聞你的離世,那是一種沉到水底的萬籟靜寂,如何從心中掏摸,卻也沒有任何言語可以被流瀉出來。然後,我能寫了,但越寫,悲傷的反噬卻也越加的尖銳刺骨,每一個字,每一句話,都是無止盡的想念,不過你放心,這對我而言,也是一種縫補,或許就是靠著這樣的書寫,生命才會越加的鮮明吧。
最後,我不想和你說再見,感謝你帶來這一生最美好的一場遊戲一場夢,我會永遠的留下這些事,在我心中不斷的盤旋紀念著。
——此文謹獻給我的好友,曾國嘉(1980-2022)
一個看似粗獷,卻無比細膩的靈魂。
2022.10.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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